周廷想到跟这女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情，就好象做了一个刺激的梦。跟陈芳芳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刺激，想到以后想见到她不太容易了，还真是觉得有点怀念，对着电脑发了一阵呆才回过神来做功课，翻译唐纳德博士的医学论文，很快迷失在玄妙复杂的医学世界里，直到天亮。

    两星期后，医院。

    今天是冯雅兰伤好之后回医院上班的第一天，受到了外科实习生们列队欢迎的待遇。

    一片掌声欢呼声惊动了其他科室的医生，也纷纷凑过来寒暄起来。

    冯雅兰脸上带着笑意，还随口调侃：“我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，受宠若惊啊。”

    一句调侃引发了更多笑声，大半个月没见，冯主任也会开玩笑了。当天上午进了手术室，冯雅兰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，安静。周廷倒是也能理解她，她也不是故意要摆冷脸装冷艳的，而是她在思考问题，全身心投入手术的时候，整个人很自然的就冷静了，发乎自然的一种冷淡。

    重回医院的第一台手术就是全胃切除，周廷穿戴整齐站到第二助理的位置上。

    对面正在活动手指的冯雅兰，突然吩咐外围护士：“谁的手机音效好的，放首曲子来听听吧。”

    整个手术组都听到呆住了，还是第一次听到冯主任提这样的要求。

    外围护士呆了几秒钟赶紧找手机，片刻之后放了一首很口水的歌。

    冯雅兰听了几句就听不下去了：“这什么歌，够无聊的，还有没有别的了，最好是来一首钢琴曲？”

    外围护士已经有点脸红了，小声解释：“我手机里都是这种歌，你们谁有钢琴曲？”

    一群人对看几眼纷纷摇头，谁没事往手机里下载钢琴曲，都说没有。

    这时周廷突然想到，自己手机好象有一首幽默曲，让外围护士去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，手术室里响起节奏舒缓的幽默曲。

    冯雅兰终于满意了：“幽默曲，这个好……音量再放大一点。”

    一群助手护士忍不住互相交换个眼神，都很怀疑冯主任今天是怎么了，有点反常。只有周廷心知肚明，想听节奏舒缓的钢琴曲这是心情烦躁的表现，弄不好雅兰姐和他丈夫又吵架了，还真是有点替她担心。到了片刻之后手术开始了，周廷也就释然了，手术台上的冯雅兰是最专业的。

    上了手术台握上手术刀，她就把自己那点事情都忘掉了。

    全胃切除手术说起来也挺复杂，要从上到下逐一切断胃短血管，然后逐一结扎。

    舒缓的钢琴曲声中冯雅兰心情好转，突然对周廷提要求：“你来，沿着胃网膜右静脉一直向下分离，分离出下前静脉，胃十二指肠静脉，然后根部结扎切断……提起断端以后把第六组淋巴结清除干净，动作小心一点难度不大，给他手术刀。”

    被点名的周廷赶紧上前一步，从器械护士手里接过手术刀，知道冯主任要考自己了。熟归熟，要是自己做不好她的要求，马上就会被她从手术组里踢出去，没什么人情好讲的。弯要腰集中精神，周廷按照她的要求逐一执行，当精力完全集中到手术台上的时候，耳边的音乐声逐渐消失了。

    周廷从未有过这种感觉，平静里还略带着点兴奋。分离血管，结扎，伸手要弯剪轻轻剪断静脉血管，一股鲜血渗了出来，对面一只纤手帮他轻轻擦掉，周廷也懒的去管这是手是谁的，凭借超级强悍的触觉和视觉，很完美的清除掉了癌变肿大的第六淋巴结。完成这一切后周廷甚至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，这一局部的癌变组织已经被自己完全清除掉了，绝对没有留下半点残余。

    这是一种很微妙的直觉，一种很难形容的玄妙感受，似乎是属于高等生物特有的第六感。

    当手指隔着消毒手套触碰到癌变组织的时候，周廷甚至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，这块癌变组织里癌细胞的存在，可以感受到癌细胞正在快速繁殖分裂，很玄妙很直观的感受让周廷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耳边又传来主刀医师轻柔的说话声：“继续，剥离下腔静脉向左翻转，查一查第十三，十六组淋巴结有没有肿大。”

    周廷完全按照她的吩咐做，剥离下腔经脉后露出肿大很严重的两组淋巴结，肿大就代表着癌变，这个病人的癌细胞已经从胃部扩散的很严重了，基本算是中晚期了，就算做的全胃切除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了，原因很简单再神的医生，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切除癌变组织，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控制的。

    周廷却隐隐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，这个病人还有生机，还有一线希望。这回不等冯雅兰吩咐自己动手，集中精神把癌变的第十三，十六组淋巴结清除掉，仔细检查过后确定清除干净了，才举着沾满血的手后退一步。

    冯雅兰上前一步接手过去，还夸了一句：“做的很不错，这就是天分，比一些主治医生做的好多了。”

    周廷从容接受了她的夸奖，注意力不在她身上，还是在病人身上。举着手看着冯雅兰手术刀切开了十二指肠韧带，又清除了癌变的第五，第十二组淋巴结，同样做的很干净，心里赞叹雅兰姐靠的是十几年的手术经验，凭借她十几年的临床经验，堪堪能和自己的超级第六感媲美了。

    两小时后，病人被切掉的胃取了出来。

    冯雅兰最后检查一遍确定癌变组织都清除干净了，才动手缝合切口。

    第一助手已经在赞叹了：“主任，这个病人要是还能活过了一年，您可就是创造了奇迹了。”

    周廷心脏却在砰砰乱跳，眼看着切口就要缝上了，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：“主任，我好象看到肺左页下的一组淋巴结，也有点癌变迹象。”

    冯雅兰拿着持针钳的手停了下来，有点怀疑：“是吗，肺左叶下？”

    周廷很肯定的点头：“是，我敢肯定我看到了。”

    冯雅兰有点怀疑的抬头看他一眼，还是放下持针钳用手拨开左肺，露出被左肺和韧带遮住的第二组淋巴结，又一组肿大癌变的淋巴结，整个手术室突然陷入一片沉默，除周廷之外的所有人都有点麻了，绝没料到竟然被周廷说中了，连冯主任都无意之间忽略掉的癌变部位，居然被他给发现了。

    冯雅兰额头上也出汗了，旁边护士赶紧帮她擦掉。

    一阵沉默过后，还是冯雅兰沉声说话：“补液，手术继续。”

    在所有人异样眼神的注视下，周廷还真有点心虚，当然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在于，自己今天表现出来的能力，绝对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能力范畴，正常人就算视力再好，也很难发现左肺叶下这组被遮住的癌变组织，看着冯雅兰又抓起手术刀切除这组淋巴结，周廷的第六感更加强烈了。

    甚至能感受到癌细胞的情绪，当然，前提是如果癌细胞也有情绪的话。周廷心里凛然，突然联想到了一种医学上可能存在的解释，自己体内的变异细胞和癌细胞的作用机理是完全一致的，都是靠一种奇妙的物质端粒酶，来修复细胞高速分裂繁殖后会破损的遗传基因，从而同样拥有无限繁殖能力。搞不好自己的变异细胞和癌细胞还是近亲关系，又通过某种奇妙的方式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。

    因此，才让自己能拥有了奇妙的第六感，能很直观的感觉到癌细胞的存在。

    又半小时后，手术室。

    手术结束病人被推走了，手术室里却仍是一片安静，所有人看着周廷脸色的表情都有点古怪。就连冯雅兰也在认真思考，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，是她自己的失误还是小助手的眼睛太毒了，怎么就能把挡在肺叶下的癌变组织给找出来了呢。

    周廷自己也心虚，赶紧咳嗽一声想办法解释：“人都有运气好的时候，你们没必要这样看着我吧。”

    第一助理眼神灼灼盯着他看，仍很怀疑：“这是运气好不好的问题吗，周廷，你该不会养了小鬼吧……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几个护士小脸已经白了，纷纷打寒噤了。

    冯雅兰也终于回过神来，轻声说话：“好啦，不是周廷的问题是我的失误，我也早该想到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肺叶下第二组淋巴结，这是学术问题经的起推敲，手术室里不要扯上鬼神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被她这样一说其他人也就没话讲了，对周廷这个资历最浅的小助理也多了几分尊重。

    半小时后，特护病房。

    周廷站在冯主任身后，看着病床上刚做为全胃切除的病人，突然又产生一种玄妙的感觉，用不了多久这个病人就可以出院了，他体内除了一些无法清除的癌细胞，绝大部分都被清除了，只要用药得当控制的好，这个人还能活上很久，五年，十年甚至更长。而这个奇迹是自己和雅兰姐共同创造的，很可能会是自己漫长医生生涯中，一个小小的奇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