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从荒凉的柬埔寨边境口岸，血腥屠杀里回到文明现代都市，周廷一时还难以适应。陈芳芳可就从容多了，早在回程的路上就把枪械，作战服，防弹背心处理掉了，跟夜志强三个人又在越南绕了大半圈，才从中越边境友谊关坐长途车回国。

    宠物店里，周廷一边跟潘媛小声说话，一边偷看一眼陈芳芳。这美女脱下了防弹背心换上了一身家居风的宽松衣服，瞬间从一个冷血杀手，变成了热情可亲的宠物店女店主。想到她两天前在柬埔寨边境口岸的冷静和残忍，周廷突然又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，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完成了角色转换的。

    心中凛然，周廷很快想到了自己。

    很可能用不着多久，自己就会变的跟她一样吧，变成一个双面人。

    吃过晚饭，在陈芳芳的宠物店里坐着闲聊。一辆卡车突然停在门外，快递公司的人从车上下来，把几个装宠物的笼子抬进店里。陈芳芳很和气的签了送货单，又指挥店员把笼子搬上货架，最后给帖上了一个龙猫的标签。

    周廷看到满心怀疑：“这是龙猫？”

    一句外行话，招来店里所有女性的嘲笑：“当然啦，这就是如假包换的龙猫。”

    周廷看着笼子里几只胖胖的老鼠，也只有失笑摇头的份，怎么看都觉得更象老鼠。

    还是陈芳芳笑着解释：“市面上卖的龙猫其实就是南美栗鼠，我也是最近才知道。”

    周廷也就恍然了，往周围看看这家宠物店越做越大，货架上的宠物品种也越来越多，越来越象真的宠物店了。

    潘媛可就识货多了，一声娇呼扑向另一个笼子：“雪貂！”

    周廷看到笼子里趴在一起的十几只幼年雪貂，倒也觉得挺可爱。

    陈芳芳倒是很大方，笑着说话：“喜欢嘛，喜欢就送你两只，但是雪貂比较难养需要很大的活动空间，还很喜欢钻洞，啃电线家具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潘媛本来很兴奋，很快又有点失落了：“唉，芳芳姐，我是挺想养两只的，但是我妈不会同意的。”

    周廷听到心里一软，更加同情这可怜的小美女。潘主任家的孙女看似生活条件很优越，人人都很羡慕她其实也挺可悲的，从小到大都在父母爷爷的庇护下长大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管着，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人了，还要遵守十一点回家的门禁，连养只宠物的自由也没有，生活没有半点乐趣可言。

    转念再一想，正是这种在家人呵护下长大的背景，才让她性格天真烂漫没什么心机。

    身边陈芳芳先冲周廷眨眨眼睛，又冲潘媛开个玩笑：“那就赶紧嫁人嘛，嫁了人让老公帮你养，周廷，噢？”

    一句玩笑开到潘媛脸蛋刷的一下红了，忸怩起来：“芳芳姐你真是的，不跟你说了，你是他表姐当然帮着他说话。”

    周廷看到心里一阵温暖，也不自觉嘿嘿的傻笑了两声。

    三个人在宠物店聊到很晚才打烊关门，锁好卷帘门站在街上。

    陈芳芳又故意开玩笑：“我开车送媛媛回家，对不住啦周先生，您自己打车走吧。”

    她身边潘媛也在抿嘴偷笑，看着她们两个人感情越来越好，心情也真是挺复杂的。摆手送走了两位美女，自己才随手打车回家。回到家里坐在床上摆弄起自己的信用卡，六张不同银行的信用卡摆在一起，总额已经达到四十万美金了，突然之间有了这么一大笔钱，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花。买车吧太招摇了，买房吧还太早了，还真是有钱没地方花，正想到入神的时候陈芳芳回来了。

    陈芳芳又随口开个玩笑：“呀，数钱呢？”

    周廷躺到床上，随口反问：“你干这行几年了，赚了不少钱了吧？”

    陈芳芳马上就警觉了：“你想干嘛，说好了咱们熟归熟，想借钱免谈。”

    周廷看她一提到钱就这么紧张，真是有点啼笑皆非，对她复杂多变的性格倒也逐渐习惯了。这天晚上两个人仍是很有默契，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床，又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，没有再做男女之间那回事情。

    当着夜志强的面有很多话不能说，这刻终于到了四下没人的时候。

    隔着一道房门，周廷终于有机会问了：“拿回赎金，杀光劫匪，是雇主的条件还是公司的要求。”

    外面睡在沙发上的陈芳芳，片刻之后很痛快的回答：“都不是。”

    周廷听到这个答案也就明白了，不是雇主和公司的要求，那就是她自己的决定了。稍一琢磨也知道她这么做的用意，不杀光劫匪就拿不回高额赎金，拿不回高额赎金就领不到高达二十万美金的奖金，很公平和合理的事情。

    沉默一阵，周廷突然明白了干这一行的真谛。这一行遵循的是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，冒的风险越大获得的回报也就越丰厚，前提是要命要够硬。比命硬，周廷枕着胳膊看着天花板，脸上不自觉露出森森笑意。

    第二天清晨，公寓住处。

    陈芳芳一边输理着头发，一边摆弄着笔记本电脑，片刻之后把笔记本电脑推了过来。正在吃饭的周廷看着电脑屏幕上几家英国新闻媒体，关于卫报亚洲问题专栏记者在柬埔寨获救的大篇报道，心情又有点古怪了。面对新闻媒体的追问，英国外交部门回答的很含糊，故意淡化了营救细节。

    几家媒体都在猜测，有猜测是军方突击队干的，也有猜测是军情局干的。

    也让周廷兴致大起，随口问道：“英国人为什么不自己动手，要请雇佣兵？”

    陈芳芳咬上一根香肠，随口回答：“英国人精明着呢，他们有专门的风险评估师，考虑到营救一旦失败所面临的人员伤亡，外交难题，还有本国媒体，民众的责难，请雇佣兵当然比自己动手划算多了，营救成功了媒体当然是一片赞扬，就象现在这样，还可以故弄玄虚装一装神秘……要是营救失败了人质被打死了，他们可就要推个干净了。”

    周廷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，这样一想，这高风险的行业果然很有市场。

    周廷随手把电脑推开，皱眉说话：“就没人真正关心人质的死活？”

    陈芳芳被他一句话问到哑口无言很快笑了，叉着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：“你真是太天真太可爱了，政客，可比咱们这些人狠多了，为了拉拢人心多拉几张选票，死几个人算什么，你知道这次营救行动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吗，外交大臣……只要能赚到鲜花掌声谁会关心人质的死活，哈，这笑话真是太好笑了。”

    周廷话说出口就知道错了，这问题确实太幼稚了。

    吃完早饭穿好外套，出门去医院上班之前又被陈芳芳叫住了。

    陈芳芳舒适的躺在沙发上，懒懒的说话：“天天走路上班你累不累呀，买辆车嘛，要不要我帮你挑一辆？”

    周廷稍一犹豫还是拒绝了：“不买！”

    陈芳芳很潇洒的摊开手，又呵呵的轻笑了几声。

    上午，医院。

    结束假期回到医院上班的第一天，就接到通知去主任医师办公室开会。

    会议是唐副主任主持的，一脸严肃的唐副主任正式宣布，医院将对所有在岗实习生进行业务培训考核。消息在医院里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，一年一次的实习生培训考核，不合格的免不了被扫地出门，成绩优秀的很有机会转正。

    看着今年负责外科业务考核的是副主任医师唐国旗，也让外科实习生们发出一片悲鸣。唐副主任的作风嘛，一向是认钱不认考核成绩的。外科实习生里大多是家境贫寒的医科生，想从唐副主任手里考一个转正名额，难比登天。周廷和同事们对看了一阵，也忍不住深深的叹一口气，今年转正又没戏了，这么大好的机会可以公报私仇，唐副主任和王朋师徒怎么肯放过他。

    冯主任虽然很赞赏周廷，可毕竟不是管行政的，这种事情也很难帮的上忙。

    会快开完的时候，唐副主任又宣布了一串主考官名单。

    器重周廷的冯雅兰冯主任赫然被排除在外，外科助理医师王朋赫然在列。一群外科实习生听到王朋的名字，顿时一片哗然。大部分实习生当然很不满，小声议论，王朋才来医院短短几个月，也并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，他有何德何能胜任一个主考官的位子，议论声也让唐副主任很不满了。

    唐副主任把笔往桌上一摔，脸色阴沉了：“谁有什么意见，大声点说！”

    一群人看唐副主任发脾气了也就赶紧闭嘴了，当然没人敢去惹他。对周廷这样的实习医生们来说，唐副主任的话就是圣旨了。唐副主任看到没人敢说话了，才冷着脸宣布散会，大群人排队走出主任办公室。议论起来实习医生考核项目，无非就是急救器械使用，伤口处理，插管之类的急救处置题目。